【巍澜】界（三）
城北是娱乐的好去处，从高峰路开始的地方一路开了大大小小的各种娱乐场所，也是各种犯罪的高发地带，因此几乎成了警察的常驻地，但爆炸的案子，还真的是近十五年来第一桩。
赵云澜看着楚恕之发回的现场摄影，上面负责的经理说着漂亮的官方话，看起来一点也不悲伤，反倒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套措词。
“沈致没出面？”赵云澜问道。
“没有，人家是老板，别说只炸了一间，就是把周围全炸了也是小资产。”祝红从外面捧了一怀资料进来，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，郭长城连忙从旁边帮忙接了一些。
“周围一片全是他的？”林静接上话。
“别的地儿就先不说，光城北有一家娱乐城三家KTV和两酒吧一间清吧，关键城北被炸的还是这间清吧。这就有点奇怪了。”
楚恕之在对面，走到一个角落里，压低声音回道：“有个消息说这间店原本是打算转给沈巍的。沈致还没来得及签字，就被炸了。”
“这教授有毒吧。怎么哪都有他。”祝红从桌面厚厚的资料堆里抬起头翻了个白眼。
“祝红同志，你把你老大大老远从龙城大学叫回来，什么事儿还没说呢，就吐槽。”
赵云澜走到祝红桌前，随手拿起一本资料敲了敲祝红的头，里面夹着的照片散了出来，老旧资料里浮着的灰尘，扑面而来的纸堆气味，有些未知情绪在空气里纷沓而至，很轻，像照片落在地上一样，落在心里的时候甚至没有声音。
赵云澜接过其中一张，是一个篮球场里，周围很多穿校服的路人，他看到沈巍被一个眼熟的少年勾着脖子圈在怀里，他乖巧地站得笔直。
赵云澜指着沈巍旁边的那个少年，用极轻极轻的语气问对面的祝红：“这个人，怎么这么眼熟。”
“老大你没事吧，这个人就是你啊。”祝红一脸莫名其妙。
郭长城一张一张把所有的照片收起来，递给赵云澜，看了眼赵云澜脸色，小心地说道：“赵处，我们发现你跟沈巍是中学同级的同学。当然，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你们有密切的关系。留存的照片也只有这一张。”
“不对！还有一个街头访谈。我发你邮箱了，你自己看。”
“行，我回头看看。祝红你把资料堆我桌上去，我回来把它扫完。”
赵云澜接过郭长城递过来的照片，一股脑塞进资料里。也不管祝红十分怨念的眼神，匆匆又出门了。
“小郭？你往哪走，听见了吗，赵处说让你把资料放他桌上。”
“明明说的是你。”郭长城小声嘟囔了一句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祝红扬起手作势要打人，郭长城赶紧揽过一捆资料溜走了。
这时候祝红的右边耳塞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：“祝红，你可别乱欺负人。”
祝红被吓一跳，冲麦里吼道：“楚恕之，有本事你开公共频啊，私聊算什么。倒是让某些人也听一听呀。”
瞬间集齐在场所有人的目光，祝红摸了摸鼻子，哼了一声，坐回座位去了。
明明所有的事情缠成了一团乱麻，处里还有一堆资料要看，在经过市四中的时候，赵云澜还是停住了脚步，向保安出示了警员证后得以顺利进校园。
赵云澜知道自己更应该回去把资料先调查清楚之后，再回来直接找当时的相关人员，要效率很多，但此时他漫无目的地走在校道上的时候，心里突然静下来。
静到他能听得到附近落叶跌下来撞到单双杠的声响，而他明明不知道单双杠的位置。
灯太昏暗了，有一盏还坏了，明明灭灭。
教学楼灯火通明，有一些教室的学生在上晚自习，赵云澜站在科技楼的角落往那边走，旁边的花丛里摸黑钻出来两个学生，头发上还沾了几片叶子，他们看到赵云澜同时一愣，呆了一瞬，其中一个反应过来，拉起另一个就跑。
空气里回荡着他的声音：“老师我们知道错了。”
赵云澜失笑，此时从台阶上有人打着手电筒过来，光打在赵云澜的脸上，他不舒服地眯了眯眼，下课铃声响了，对方说了句什么。
赵云澜的手不自禁地往旁边一拉，脱口而出：“小巍，你……”
话一出口他就愣住了，瞬间手脚冰凉。
小巍，沈巍。
哪怕不去翻那堆祝红收集起来的资料，赵云澜也知道了，他们必然是相识的，甚至，可能有比相识更深一层的关系。
“哎你是什么人，怎么在学校里瞎逛。”
赵云澜回过神，发现台阶的人已经来到他身后，正上下打量他，赵云澜条件反射似的挂上笑容，抽出来证件递给对方，回道：“我来调查一些事情，不想惊动别人。”
“哦，这样啊，那调查出来什么了吗？有要帮忙的地方不？”
“暂时还没有发现，需要回处里再翻些资料才行，我这就回去了，老哥谢了哈。”
“没事，你下回过来直接找我，你记下我号码，不然你这样一个人瞎逛，影响不好。”
赵云澜几乎是机械式地完成了互留号码这一交际动作，再由着对方带路，说是科技楼离小门比较近，然后赵云澜面对着市公园的竹子林一脸蒙。
“这……这门与公园相通的？”
“是啊，对面就是竹子林，很少有外人知道，只有本校的学生才知道。所以我们总是在科技楼多看看，因为从这里偷跑出去的学生太多啦！”
赵云澜想起来刚刚的那两个孩子，笑了笑，跟对方客套了几句。
目送对方离开后，赵云澜进了竹子林，从市公园正门出去就到父母家了，顺便也回家一趟问问情况。
还有沈巍的事情，要调查清楚，爆炸案那边明天要去找下领导，能转过来最好。
为什么那间清吧要转手给沈巍就炸了，最开始郊外的袭击案跟沈致有没有关系……
赵云澜揉了揉额头，头开始隐隐作疼，这老毛病了，无规律的偶尔就冒出来疼几下，赵云澜自己也不在意，就瞎买些止痛药吃，缓过了就算了。
竹子林里的路灯相隔得很远，稀稀落落的，赵云澜低着头注意脚下，再有一个假山的转角就是猴子山，过猴子山就快到前门了，家里的药不知道过期了没。
一边想着各种事情来分散注意力，让疼痛感减轻一些，根本就没留意路，赵云澜心想，这地儿太偏，这会儿应该也没什么人来，没料到拐角就撞上了一个人。
对方明显也没料到这时候还有人在一个破竹林里，愣了一下。
“赵……赵处长？”
赵云澜揉着发沉的脑袋抬头一看，也愣了：“沈巍？”
话一出口赵云澜就觉得不太妙，之前还是沈教授来沈教授去的，这会儿直呼人姓名是不是不太好。
所幸对方也没留意，沈巍愣愣地问道：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赵云澜心下一松，只要没注意到，别的都可以胡扯过去。
“哦，我家在附近，出来散散心。可是沈教授，我记得龙城大学离这儿挺远，这大晚上的，你孤家寡人，可别跟我说你是来这约会来了。”
沈巍扶了扶眼镜，低咳了一声，说道：“不瞒赵处长，我的确是来这约会来了。”
“你一个人的约会？”
赵云澜惊讶道，假山的小道实在太窄了，两大老爷们儿呆一起几乎是挤着的状态，以至于哪怕没有灯光，赵云澜能清楚地看到沈巍隔着镜片，也挡不住的柔和目光。
“自然不是，他，在我心里，与我同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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